夏教授的书房，只是一个简单的不过三十平方米的小房间，和夏家老宅相差甚远。
但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。
一个红木书架放在了窗户的右边，上面还有些许的缕空设计，精致的雕花可以看出来，书架的价值不菲，书架的顶端有一层玻璃门，里面摆放着这么多年来，夏教授得到的奖杯。
再往前面一点，就是一个书桌了，一盏老旧的绿色台灯静置在桌上。
夏教授绕过去，坐在了书桌那边，打了个手势，让博衍坐在前面。
许是觉得应该泡杯茶，夏教授又重新出去了。
博衍安静地坐在椅子上，目光有些阴暗，也有些低沉。
窗帘被拉开来，外面的夜色浓郁的可怕，墨色的天空伴随着闪电，偶尔照亮了窗外的一些建筑物，那是南大的明德楼。
明德楼是属于中文系的教学楼，这儿去唐橘的教室，不算远。
夏教授再次进来的时候，端着两杯茶，还拿着一个紫砂茶壶，看来是打定主意了，促膝长谈了。
博衍指尖轻叩桌面，表示谢意。
“说吧，门关得紧。”
博衍沉默了会儿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来，对于唐橘，他可以明确的给一份文件，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，只是对方换了夏教授，他却有了些顾忌。
“怎么不说了？”夏教授见他沉默良久，问道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地气息，博衍不说话，夏教授喝了口茶，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雨滴打落在玻璃窗上，滑落了一道美丽的痕迹。
“其实在唐政对博雅出手之前，还有一件事。”
夏教授凝眉，放下了手中的杯子，轻咦了声，“哦？然后呢？”
“博荣为了拿到那份文件，威胁了夏雪，做出了一些无法挽救的事情，夏雪的死，是博荣一手造成的。”
中间的过程，博衍尽量地省略的，他怕夏教授听后，会受不住。
果不其然，夏教授听后，眉心皱的很紧，“所以，唐政也只是为了报复博荣，才有了后来的事情？”
夏教授的推测完全正确，却是，一切的根源，都是那份文件。
博衍嗯了一声，没有说话。
夏教授沉默了良久，他的气息出卖了他的不冷静，“你是来道歉的，还是来做什么的？”
夏教授也很直白，没有转弯。
“都有，我知道逝者已逝，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弥补。”
“送几个礼物，给唐橘一些关心，帮助夏佳筝进入医院实习，这些，你都是觉得在弥补么？”
博衍眸色微暗，只有给唐橘的关心，是出于真心的，其他的，的的确确存在这个心理。
“博衍，你聪明一世，却糊涂一时。”夏教授言简意赅地回道。
“学生不懂。”
夏教授呵笑了声，“你不懂？我应该生气的，因为死的人，是我唯一的女儿，可是现在就算是把博荣亲手杀了，我的女儿也回不来了。”
“夏教授，日后但凡有用上我的地方，在所不辞。”
“你为了你那个不成器的父亲，甘愿赌上后半生？”夏教授轻咦了句，随后又笑道：“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糊涂虫。”
博衍脸色微微红了起来，夏教授说的话，总是那么叫人一针见血。
“只是想尽绵薄之力，好让你们觉得，宽慰。”博衍双眸微微垂下来，脸上也是一副倦容。
“来不及了，她死了，回不来了。”夏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苍老，又带着一丝惋惜。
博衍又何尝不知道，夏教授仅有一个女儿，而如今，也没了。
只留下了唐橘，这一个外孙女。
博衍虚握了下手，随后缓缓地松开，不发一言。
夏教授摆了摆手，“好了，我都清楚了，你走吧。”
博衍眸色微沉，不懂夏教授的意思。
“不是一路人，从今往后，你我，不再是师生关系。”
夏教授轻轻地合上了双眸，只觉得胸腔里有一股血腥味，经久不散。
他那么看好的一个接班人，那么喜欢的一个学生，到头来，竟是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，这叫他，情何以堪。
“看在师生一场的份上，我不再追究任何，如果博荣有下落了，我定聚全家之力，将他绳之于法。”
博衍身形一僵，嘴巴张合着，却是发不出来任何的声音。
窗外偶尔响起了一道闷雷，炸的人心惶惶，南大下面停着的车辆，也在发出刺耳的声响，这个夜晚，本就不平静。
“你可不要怪我，博衍，我们注定没有师生的缘分。”
尽管夏教授对他，很宽容，可那又如何，终究是无法原谅的错误。
“夏教授，我无可辩驳。”
“全凭老师做主。”
博衍站起来的时候，几乎是虚晃了一下，身上的衣服不太合身，穿在他的身上的时候，紧紧地贴合在一起，像是压抑着他的呼吸一样。
走到门边的时候，夏教授忽然发声，“明天再走吧。”
博衍声音染上了一抹沙哑，“谢谢老师。”
“不要再叫我老师，受不起。”
博衍微愣，颤抖着手打开了书房的门。
夏夫人不知道站在外面多久了，也不知道，听到了多少，她只是煞白着脸，看着博衍。
博衍垂眸，有些自责。
“你、你！”她抖着手指着博衍，终究是无法说出一些狠话来。
两位老人家均是出自书香门第，温文尔雅的性格，像极了古时候的文人书生，尽管是恼怒，也不曾撒泼半分。
可是这样，倒是让博衍有些无地自容。
他宁愿二位，将他劈头盖脸地骂一顿，或者是，使劲往他身上打，都比现在来的更让他舒心。
“对不起。”博衍垂下脑袋，满脸自责。
他来的时候，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，可是有些事情，不适合一拖再拖。
拖泥带水，那是最忌讳的。
而如今，博荣也找上他了，他不得不让二位，多留一点心眼。
夏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，随后离开了书房门前。
博衍看着她的身影，唇紧紧的抿着，原本温馨的气氛，一下子多了一股压抑。
而他知道，这股压抑，从何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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