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曾经痛恨他的无情和残忍，可若真有人杀了小桐，那么她也会像他一样毫不留情的杀了对方。
杀父辱母之仇，除了用仇人的鲜血和尸骨祭奠，好像再找不出其他平息仇恨的法子。
赵溧阳有些恍然，轻声道：“我这个人想什么事情都很单纯片面，很多时候也狠不下心，总是有许多莫名其妙的同理心。也许真的如你所说，我是没用的妇人之仁。大概是我……真的不适合待在皇宫这样的地方吧。”
赵贞如却道：“小六，善良不是罪过。总有一天，皇宫里没有勾心斗角，可以容纳你的善良和单纯，只是那需要时间。”
赵溧阳有些似懂非懂。
赵贞如很笃定，眼底有温柔的笑意，“小六，你那么聪明，怎么会听不懂四哥的弦外之音？”
赵溧阳怎么会不明白。
只是她不想明白，只得懂装不懂。
“你起来，四哥带你去个地方。”赵贞如站起身来，拉着她便往外走。
赵溧阳只得嘱咐宫女看好锦儿的药，便被赵贞如拉着走开了。
赵贞如步子飞快，两个人快速穿梭在皇宫之中，所有太监宫女见了全都贴墙而立，不敢直面。
走过一处假山环绕的水池，走过长廊小巧，眼前景色越来越萧条，越来越僻静。
赵贞如不喜随从，因此自己提着宫灯。
走到尽头豁然开朗，眼前出现了一座高约五六层楼的宝塔式建筑。那建筑很是巍峨高大，八角飞檐，华灯缠绕。
赵溧阳看了一眼牌匾，上面写着“观星楼”几个大字。
赵贞如扔了宫灯，拉着她的手往上去。
走到最上面的时候，赵溧阳走不动了，赵贞如便抱着她，脚下一蹬，身子腾空，两个人便来到了宝塔最顶端。
都说高处不胜寒。
可却鲜少有人说高处风景好。
这观星楼基本算是汴京城内最高的建筑了，站在观星楼看下去，整个汴京城尽收眼底一览无遗。
鳞次栉比的民宅，阡陌纵横的小道，星星点点的灯火，整个汴京城仿佛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。画卷上浓墨重彩，加以月色盈盈，分外华美。
真可谓，江山如此多娇。
赵贞如立在她背后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，只看见大片大好河山。
背后那人轻声道：“小六，这天下以后都是四哥的了。”
赵溧阳转头，脸上浮现一抹温柔，月色盈盈，落在她的脸上，她看上去像是一株玉兰般美好，“四哥，开心吗？”
赵贞如点了点头，“我很开心。我再也不用担心明天会不会有人来杀我，再不要过提心吊胆处处隐忍的日子，我还替爹娘报了仇，小六，我很开心。”
赵溧阳冲他褔了福身，“那就恭喜四哥得偿所愿了。”
赵贞如扶住她，一笑，“既是喜事，怎能无酒，在这里等着。”
说罢赵贞如便双臂一展，身形如鹰，他的身子几乎贴在地面上，随后稳稳落下。
赵溧阳没有等很久。
赵贞如很快就折返而来，赵溧阳探头看了一下观星楼下面，才发觉下面所有的守卫都被撤退了，退出老远守着观星楼。
回来时赵贞如手上多了两个酒杯和一个酒壶。
赵溧阳笑他今夜的放纵，“四哥你很少饮酒。”
“今晚不一样。”赵贞如说着斟满了两杯，一杯递给了她，两个人杯沿轻碰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，赵贞如一抹脖子，尽数饮了下去。
赵贞如有些恍惚道：“这辈子好像都没这么轻松过，小六，你告诉四哥，这一切都是梦吗？”
赵溧阳难得见他如此傻里傻气的一面，想着原来赵贞如竟也会有这孩子气的一面，不由笑道：“四哥，这当然不是梦。”
赵贞如却黯然道：“如果不是在梦里，你又怎么会对我有好脸色？”
赵溧阳心头一动，想着自从入宫后两人的渐行渐远，想着两人之间的生疏，有种无力的感觉。
她又饮了一杯。
这酒香气扑鼻，入口却鲜辣无比，如弯刀过喉，到了腹部，却又是一阵苦香。味道可谓是苦辣交替百转千回。
“四哥，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，让我有些明白你做的事情。我想如果有人伤害了小桐，我也会变得跟你一样。你有你的理由和立场，你做过的那些事情，我不想再深究对错。”
赵溧阳又饮了一杯，酒气氤氲上头，她的眼睛里好像都变成可一片微醺的海洋。
她看着他，目不转睛，一动不动，“我只想问以后。”
赵贞如手里握着酒杯，抬眸看向他。
少女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传来，“四哥，能不能放了我。”
沉默半晌。
风过无声，树影沙沙，吹得观星楼上的轻纱飞舞。
赵贞如抿唇，一双黑如曜石的眼睛幽幽盯着她。
赵溧阳继续说道：“你我之间的事情，我不会告诉任何人。”
赵贞如轻轻放下酒杯，轻声问询道：“为什么？”
“我想要自由。”
“还有呢。”
“我想找回小桐。”
“你有没有想过，小桐也许并不需要你。她有一个很好的家庭，有个关怀她爱护她的爹娘，有个温柔娴淑的姐姐，有一群和和美美的家人。你的出现，只会打破她原本的幸福生活，她的身边，也许早就没了你的位置。”
赵溧阳被他说得脸色一白，她抿了抿唇，“总归要试试的，我不信小桐会这样抛下我。”
赵贞如看着她的眼睛，一字一句问道：“你是不是想和罗千青在一起？”
赵溧阳沉默不语。
她潜意识里就希望赵贞如这样认为，最好赵贞如能就此放手，放她出宫才是最好的结局。
她快没有机会了。
她若不走，只会在皇宫里越陷越深。
于是她沉声说道：“要么现在放我走，要么现在杀了我。”
突然，赵贞如衣袖一挥，桌上的茶杯碗盏全部掉到地上，尽数碎裂。
一阵西风刮过，赵溧阳还没有反应过来，那抹白色人影便迅速逼近。
脖子一紧，瞬间难以呼吸，赵溧阳的脸色涨得通红，身子被那大力袭来，不断后退，直到身子抵在了墙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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